第二章-1(1 / 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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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门柳1:夕阳芳草强烈推荐:

婢子见夫人正睡着,没敢惊动,就搁在书案上了——夫人您这就看?“柳如是摇摇头,啜了一口茶。这是她平日爱喝的兰雪茶,泡冲时又加进一点松萝茶叶,使茉莉的香味稍煞,而茶味更酽。她含着茶,就在红情捧来的唾壶中ณ漱了口,抱着膝盖,又出了一会子神,终于掀开锦被,把两条腿儿垂落在床沿上。等红情服侍她穿好衣裳,裹好了脚,又把一双瘦才半指的红绣鞋儿替她套上之后,她就扶着红情的肩膀,踩着花梨木脚踏,款款地走下地来。

柳如是没有回答。她远远地瞟着窗前的一张紫檀木书案。那ว上面不知什么时候放了一张诗笺。她心不在焉地揭开茶盅的盖子,凑在嘴边轻轻地吹着热气,问道:“老爷——又作诗了?”

自此之后,老梅树安静了,它更加沉默。有好几年,它不再开花,也不再长叶,仿佛打算就此长眠下去…可是,一种缓慢的转机终于来临ภ——那已经死掉、铁石般坚韧的表皮,有如一领ๆ沉重的护甲,本来紧ู紧地裹住老梅树的躯体,竞无声地坼裂了。开始是不显眼的一道缝,不久,裂缝扩大了,接着又出现了第二道、第三道…看来,老梅树正从身体内部拼命向外挤迫。它在力图摆脱老死的皮层对于剩余生命的窒息,摧毁与生俱来的这一部分身体对另一部分身体的横蛮禁锢!这真是一场惊心动魄、悲壮绝伦的自我搏杀。夜深人静时,山谷里老远就听见那发自心肺的沉重喘息和含泪的嘶๰喊。最后,老梅树被自己弄得皮开肉绽,遍体鳞伤。

看上去,就像一个奄奄待毙的老人,忽然睁开了一只发红的、粘滞的眼睛…当年洪水滔天、山崩地裂的可怕一幕,想必还时时浮现在它的眼前๩。它无຀法弹解。那一场埋葬了它的理想、青春和最优秀伙伴的奇祸巨เ变,是受着什么样一种力量主宰?又为ฦ什么เ偏偏降临在自己的头上?!这终古难平的怨愤,像利爪揪扯着它的心。每逢风雨之ใ夜,它就会转侧难眠,巍巍颤颤๶地抖动着那只瘦骨嶙嶙的独臂,发出凄厉的呼啸,咒骂命运的不公和天地的无情…有一天,一位踽踽独行的旅๓人经过这里,这株悲惨的老梅树引起了他的惊异。

经历了二百七十余年的漫长岁月,它们依然青青如昔。如果竟然说大明的一统江山不迟不早,偏偏注定就在他们这一辈人的面前彻底坍塌,眼前这无限的繁华将连同这满城柳色一道灰飞烟灭,这是多么荒唐、愚蠢和不可思议!

是的,这也许就是崇祯ງ十五年早春,南京城里大多数居民的心理。虽然有关“建虏”蹂躏京畿๹和“流寇”暴虐豫楚的消息不断传来,但在他们的感觉中,那毕竟是遥远的、隔膜的。而且“建虏”一次一次地来,结果不是一次一次地又退走了吗?至于“流寇”更是时起时仆,只怕也成不了大气候。尤其重要的是“建虏”也๣好“流寇”也好,哪怕仅仅是他们的影子,都从未在南京城下出现过。这说明南京是可靠的、安全的,纵然真有危险,也还远得很…然而,也并非一切的人都这样想。譬如说,正沿着繁华热闹的大街匆匆北行的轿子当中ณ,这位默然端坐的青年公子,就完全是另外一种心情。

他名叫冒襄,表字辟疆ຆ,是复社的一位重要成员。他出生于如皋县一个数代做官的人家,自幼精读诗书,才情早发,加上祖๢辈、父辈在政界、文坛多年积累下来的基础以及各种联系,当他还很年轻的时候,就受到有影响的父执们的称誉和汲引,在同辈中崭露头角;加入复社之后,名气就更大了。他今年才三十一岁。如同那个ฐ时代绝大多数的读书๰人一样,冒襄也把科举ะ入仕,看做人生的根本出路。这些年来,他一直在应考乡试,但都没有取中,到เ如今,仍然是一名秀才。不过,无຀论是同辈还是长辈都毫不怀疑,他之平步青云,飞黄腾达,只是早晚的事。目前,他与桐城方以智、宜兴陈贞慧、商丘侯方域并称为“复社四公子”

冒襄受着这些推崇赞誉,事实上他自己้也颇็为自信,不过,他绝不是那ว种头脑容易糊涂的人。凭着这些年来他周游各地的所见所闻,以及与高官显宦们周旋交往所了解到的情况,他不仅十分清楚国家的局势已坏到什么เ样的程度,而且,他拿这些情况同历代王朝兴亡的对比印证,已经不怀疑,大明的江山正处于风雨飘摇的极险境地,随时都有覆没的可能ม。他根本不相信,在这场端倪已๐露的亡国大祸中ณ,南京城会是一爿能逃过劫难的“乐土”别ี看它目前似乎还很安宁、可靠,一旦风暴来临ภ,那将是一场席卷一切的惨变——“蔽日຅旌旗๱,连云樯橹,白骨纷如雪!”

这已经是重复了多少次的历史图景。所以,当轿子走在从三山街到เ内桥这一段店铺更集中、气象更繁华的街市时,冒襄隔着帘子默默注视着摩肩接踵、嬉笑自若的来往行人,他的眉头不由得皱得更紧了。

不过,最近冒襄心情阴郁๗的原因,还不仅仅在于此。发生在半年前的父亲调职襄阳的那件事,一直在深深困扰着他,使他感到屈辱、痛苦,却不知道怎样才能摆脱。冒襄的父亲冒起宗,本来在湖南担任衡永兵备使者,是个不大不小的三品官。

去年秋天,冒起宗忽然接到命令,调他到เ湖北的重镇襄阳,担任总兵官左良玉部ຖ的监军。左良玉是临清人,出身行伍,早年在辽东对清军作战,以骁勇受东林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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